我的家乡阳谷县位于聊城市南部,因“武松打虎”、“阳谷电缆”而广为人知,我也因此而骄傲了二十多年。然而直到上大学时我才知道,那条距离我家不远,蜿蜒浩荡了一千多年的河流居然就是鼎鼎有名的京杭大运河。因为近在尺咫,以为什么时候要去就可以去,我对于本乡本土的名区景胜,反而往往没有机会去玩,或因为心理上的太熟悉而不容易下一个决心去玩的。我对于京杭大运河就是这样。
直到2012年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因为某种机缘,我才有幸来到了张秋运河古镇。早就听说“南有苏杭,北有临(清)张(秋)”,原以为这里的游客会摩肩接踵,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甚至在运河边上拍张满意的照片也要煞费苦心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拍照点。步入古镇我才发觉,这里只有运河的水在汩汩流淌,水平如镜,但游人却稀疏零落,屈指可数。这种寂寞就像一些省城的博物馆,虽然里面全都是世间罕见的文物,但游客却寥寥无几。
望着运河上留下来的闸背、石桥,岸上残存的陈家大院、关帝庙和破败的山西会馆等,这些遗址古迹已显露着破败不堪的模样,却无人修缮,更无人管理。这种与理想有着天差地别的印象,让我怎么也联想不到这里曾是有过“江北小苏州”的美誉,且与苏杭齐名的运河古镇。
我突然不想再拍照,在张秋古运河,我找不到任何一张可以“一图胜千言”的图片,而只有那些文字,那些记录着这段大运河不同时期的文字,才能让我“回”到过去,触摸到它的本来面目。不说别的,就连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北方小镇的张秋,在历史上凭借漕运的便利竟也有过一段时期的辉煌,“俨然都会之观也”;而今,到过这里的人们,面对这些断壁残垣,望着运河沿岸的垃圾,看着混浊的河水和周遭倒塌、摇摇欲坠的古建筑,我真的感觉有些难以启齿,怎会忍心去把这些“美”的东西来展现给外人看。
大运河曾造就了张秋这个小镇的繁荣,繁华落尽之后,一切都会归于平静,大运河也是一样。现在,我望着水量并不太充足的古运河,一下子怔在那里,我不知自己此刻是该哭还是该笑,是该呐喊还是该呼吁,我也记不清那是怎样的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和无奈。或许这正验证了那句“要想得到,必先失去”,可是,我不禁要问,运河呀运河,你也以你的失去换来了人们的关注,随着你的申遗成功,这个小镇是不是也能重新成为运河上的北方名镇?
即将返回时,夕阳已染红了张秋这座留有部分运河遗迹的普通北方小镇。走在大运河岸边,我看到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牵着一条老狗在慢慢地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一直拉到灰色的河水里。我知道,总有一天我的脚步也会变得如此蹒跚,也会像这条垂死的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运河古道边的路上。也许到那时,鱼儿会将我的影子幻化成无数美丽的光圈,映在每一个擦肩而过的游客脸上。
(已发《山东文学》2015年第一期下半月)